第73章

    冲动这个词,与阮雾无关也无缘。
    她做一件事前,自己在心里会有完整的逻辑思路,也会考虑清楚后果。所以那晚她决定和陈疆册睡在一张床上,就是抱着——有可能和他做的心思的。
    不是,被他睡。
    而是,和他做。
    阮雾是传统教育下的乖乖女,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然而事实上,她的第一节 生理课,不是学校上的,是她父母给她上的。
    在她来初潮的那天。
    从月经讲到晨。勃,再讲到一男一女是怎样才会导致女方怀孕,并且阮母事无钜细地同阮雾科普,各种避孕措施。当然,阮母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吃避孕药的危害。
    “性。交是基于双方都成年的行为,你喜欢他,喜欢和他亲密接触,所以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关系。”阮母谈性时神色柔和,如同在讲文言文,字句是晦涩的,但经由她阐述出来,是尤为易懂的,“绵绵你要记住,谈性并不可耻,但是不要在公共场合谈性,许多东西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十三岁的阮雾,惶惶惑惑地点头。
    等到阮雾十八岁,高考结束。
    她收到了来自父母的毕业礼物,其中有一份礼物,是性教育科普册。
    她几乎是看到那本册子,脚指头都尴尬地蜷缩住了。
    但她妈妈坐在她对面,微笑着:“绵绵,妈妈就在这里,你要是看到哪里不懂的,就问妈妈,妈妈能够回答你的。”
    她妈妈真的是好老师、好母亲。
    学业上有问题,找她;两性关系上有问题,也可以找她。
    阮雾硬着头皮,万分艰难地,花了三天的时间,从第一页,看到了最后一页。因为她妈妈在,她不敢一目十行粗糙略过,专注认真仔细地,就差把标点符号都给看了。
    而且看完之后,她妈妈还有快问快答的环节。
    阮母一脸严肃:“提问,是高潮时戴套,还是进去之前就戴套。”
    阮雾心尖发颤:“……进去之前。”
    阮母再问:“提问,做完后要干什么?”
    阮雾回答:“洗澡。”
    阮母追问:“为什么要洗澡?”
    阮雾回答:“要清洁身体,保持干净,预防感染。”
    阮母又问:“什么人可以发生性关系。”
    阮雾试探:“嫖……”
    还没说完,阮母瞪她:“阮雾同学,上课请严肃,不要开法律上的玩笑。”
    好无聊,不让开玩笑。
    阮雾兴致乏乏:“两个人互相喜欢,谈恋爱,就可以发生关系。”
    她也没法说,不喜欢也能发生关系,不涉及法律层面,炮友也行啊妈妈。
    阮母很是满意她的回答,遂又问:“最后一个问题,请问男女朋友之间,在一起多久,才可以发生性关系?”
    阮雾挠挠头,对阮母眨眨眼。
    神情茫然又困惑。
    “一个月?”
    “一年?”
    “十年?”
    “……妈妈,总不能七老八十了才能做。爱吧。”
    阮母又瞪她。
    阮雾很委屈:“那答案是什么?”
    阮母缓缓道:“这道题是唯一一道没有正确答案的题。你想什么时候发生关系就可以发生关系,前提是,你们是互相喜欢的,你们做好了安全措施,你们也做好了迎接性行为的准备。不管是认识第一天,还是认识第十年,都可以。”
    阮雾还是忍不住挑衅道:“那认识八十年呢?”
    阮母阖眼,未几,咬牙微笑:“也可以呢,柏拉图恋爱也是一种爱。”
    “……”
    “但是男人都是控制不住下半身的动物,妈妈认为,一个男人可以忍住一天、一个月、一年不碰你,但是十年不碰你,前提是两个人都已成年。那妈妈觉得,他可能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而你大概率不是被绿,你是那个小三。”
    阮雾嘴角抖了抖:“妈妈,到底为止吧,你女儿青涩的大脑,没有办法一次性装进去太多知识。”
    她妈妈对她的教育,属实是太超前,但如今回过头想想,她妈妈说的,都是真理。
    当时只道是寻常。
    不过阮雾确实也是听进去了。
    所以她那晚,是觉得,她可以和陈疆册发生关系的。
    没想到陈疆册挺坐怀不乱的。
    她一面觉得他很尊重她,一面又怀疑,他是不是不行,亦或者是,他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她。
    人是矛盾的。
    阮雾将矛盾一词具象化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作为陈疆册的现女友、被他求婚了的未婚妻,阮雾觉得,在陈疆册翻旧账之前,她也可以翻一翻旧账。
    “我当时还挺担心的,怕你年纪轻轻,就不行了。”
    阮雾悠悠道,她视线往驾驶座扫,上下飘荡,尤为刻意地,在某处停了好几秒。
    “我还给自己洗脑——小小的,也很可爱;软软的,也很可爱。”
    陈疆册一脚油门差点儿踩到底。
    他瞟向她,“你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
    阮雾:“反正不像你,满脑子黄色废料。”
    陈疆册呵的一声笑,眉头挑高:“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也不少。”
    阮雾煞有介事道:“被传染了,被黄色病毒传染了。”
    黄色病毒本毒表示:“怎么个传染法?是眼神传染,呼吸传染,还是唾液传染?要不我加重一下传染力度?”
    阮雾:“……”
    半夜的马路灯火通明,街道空寂,唯有冷雨飘落。
    车厢内却气氛火热,彼此的眼里脸上,盈着灼热的笑。两瓣唇轻轻一抿,好像所有话语都藏着一份,热恋的隐喻。
    那天后半夜,南城飘落起了雪花。
    醒来已经是隔日中午。
    南方的雪稀薄轻盈,等到凌晨,雪花便化为雨水。
    窗外的世界,如同被水洗过般清澈。
    今天是难得的晴天,光线浅浅淡淡。
    室内热气氤氲,呼吸此起彼伏。
    昨夜没进行的事,经过一夜修整后,陈疆册睁眼的第一时间,边拉过侧躺着的阮雾,紧贴在他的怀里。以密不可分的姿势,连接着双方。
    阮雾收不住的呻。吟出声,忍住潮涨般的快感,叮嘱他:“待会儿还要去你家……”
    “吃晚饭,时间还早得很。”陈疆册动作并不克制,但很有节奏,腿肌紧绷着,哑然的声线,低音炮敲打着阮雾的耳膜,“过几天去你家,得有好长一段时间碰不到你。你今天让我爽一会儿。”
    仿若狂风骤起,未关严实的窗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隐约有流浪猫的低吟,喵喵呜呜的,惹人心碎。
    想到明天回家,陈疆册早早就订了酒店,即便他不提早订酒店也没办法——虽说求了婚,但没有订婚仪式,他俩目前的关系,还是男女朋友。
    男女朋友,不好留宿她家的。
    尤其是,阮雾的爸爸在得知她要带男朋友回家吃饭后,发了大概有两百条消息。
    两百条消息总结下来就两个重点。
    一,我俩掉水里,你是救你的混蛋男友还是救你的帅气老爸?
    二,你俩在我面前最好保持点儿距离!我怕我看到他和你牵手的那只咸猪手,会忍不住拿刀砍他。
    想她爸爸一直都是斯文的代名词,结果在对待女儿男朋友这件事上,整个人就是,粗鲁,野蛮,非常野蛮。
    阮雾哪儿敢和陈疆册亲密接触啊,她怕多看陈疆册一眼,她爸就把陈疆册的眼珠子给抠了。
    想来回家之后,她和陈疆册应该会在这整个春节假期,不会有任何的亲密接触。
    阮雾今天也没反驳陈疆册,随他怎么折腾,她也都配合着。
    陈疆册本就是个沉溺情事的人,见阮雾难得这么配合,得寸进尺地要求她坐在上面。
    ……
    一折腾下来,就是两三个小时。
    下午三点多,阮雾和陈疆册才洗漱换衣服。
    阮雾早早就备好了去陈疆册家要带的东西,她父母也叮嘱过好多次,到底是第一次去男方家,可得大包小包地拎着。
    结果一打开后备车厢,阮雾发现,陈疆册的后备箱里,也塞得满满当当的。
    陈疆册落后了几步,阮雾扬声问他:“你后备箱里放着的这些,是要带给我爸妈的东西吗?”
    陈疆册语调带着餍足的慵懒,懒洋洋地说:“带去我家的。”
    阮雾皱眉:“你给我准备,我去你家的上门礼?”
    陈疆册说:“嗯。”
    阮雾和陈疆册的车,并排停在别墅的地下车库里。
    阮雾双手环在胸前,往她自己车的后备箱里瞥了眼,示意陈疆册看。
    “我也准备了。”
    “你准备什么?”
    陈疆册作势要把她的后备箱关了,阮雾连忙制止,“是我去你家,肯定得我准备东西啊。”
    陈疆册没所谓道:“我和你分什么你准备、我准备的?”
    阮雾叹气:“能一样吗?”
    陈疆册:“怎么就不一样了?你要和我分那么清吗阮雾?”
    他对“我们”这个词的在意程度,非同一般。
    也对阮雾的“分得清”很敏感。
    阮雾哪儿是那个意思呢,她弱声道:“那我买都买了,不带过去,留在这儿积灰吗?”
    顿了顿,阮雾换种他能接受的说法:“你总不能让我把这些带回我家孝敬我爸妈吧?这些都是我爸妈提的建议,让我买的。我要是不送出去,他们可能会觉得,你家里人不喜欢我,连带着礼物都不收。”
    陈疆册眉梢轻扬,嘴角勾起无奈的弧度:“行吧。”
    见他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阮雾不太乐意:“我给你家人买东西,你不开心个什么劲儿?怎么,这些东西入不了你陈先生的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