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我拼死救你,你去感谢上帝保佑?

    第434章 我拼死救你,你去感谢上帝保佑?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沈乐拎着裤腿,小心翼翼地走在淤泥当中。一步一打滑,两步一溅泥,三步……
    三步他就索性放下了裤腿,找了一根长树枝撑着,奋力向前。裤腿溅脏了什么的,鞋面染上淤泥什么的,不管了!
    破罐子破摔!
    就这鬼样子,最多十步,整双鞋都要埋到淤泥里去,一百步之内,裤子下半截,甚至整条裤子,都会裹满又脏又臭的淤泥!
    反正他刚才试过了,飞行术无效,清洁术无效,所有法术都无效。老老实实,过这段剧情吧,别折腾了!
    他鼓足力气,走了半个小时,才看到前方冒起一缕白烟。哪里着火了?还是炊烟?
    沈乐仔细观察半天,大概确认,应该是人家生火的炊烟。对准炊烟的方向继续向前,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了一个多小时,好容易找到一个小村子。
    越是往村里走,沈乐一颗心越是往下沉:
    炊烟即人烟,有炊烟的村子,怎样也应该有几十户人家,几百上千亩田地,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然而,他都快走到村口了,也只能看到零零散散十几块田地,种着七歪八倒,又蔫又黄,也许是庄稼的东西。
    远远望去,村里的房子塌了一半,另外一半,只有两个屋顶冒出了炊烟。鸡犬相闻?
    对不起,没有鸡,也没有犬,连牛都没有,只有一地淤泥。村中道路上的稍微薄了些,路边,墙根,厚厚的淤泥,仍然散发着臭味。
    沈乐皱着眉头往村里走,靠近第一间房,刚推开门,“轰”的一声,一大群绿头苍蝇黑云一样飞起,直扑他面门。
    沈乐又是挥,又是打,又是赶,好不容易把这些苍蝇赶走,再把门推大一点,没来得及往里看,眼泪就哗哗淌了下来:
    臭!
    太臭了!
    爆炸性的臭味!
    这臭味,比他们跟着导师去野外出现场,捏着鼻子上乡间的旱厕,蹲到陈年老坑里还要炸裂!简直就是往脑门上锤啊!
    他的清洁术……他的飞行术……他控制风的法术在哪里……
    太遗憾了,他的法术不管在哪里,都不可能在记忆里。沈乐闭上眼睛,努力呼吸了七八遍,才算睁开眼睛,往里看去:
    这一看,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流了下来。
    屋倒着两个人。嗯,与其说是两个人,不如说是两个发绿,膨胀,类似气球的人形物体。
    一个大的,怀抱着一个小的,小的埋在大的怀里,似乎是想要吃一口奶,却没有吃到,就这样在母亲怀里慢慢死去。
    再仔细看看,房间里,两人衣服上,床上,满满都是污秽。如果他没猜错,死者生前最后一段时间,应该是在不停地,反复地腹泻?
    瘟疫……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沈乐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子,继续往前走。连续七八座民宅,不是主人死在里面,就是空荡荡的失去了主人。
    他所在的年代,距离“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已经很远了,每次大灾之后,抢险救援队伍,必然伴随着消杀队伍,公共卫生队伍一起入场。
    消防车,消防水龙头,不惜成本地冲走淤泥,死命喷洒消毒液,大量瓶装水会发放到灾民手里。
    自来水尽快恢复,煤气尽快恢复,方便灾民能够烧开水饮用,实在不行,也会有大量净水片发放……
    配合着传染病报告制度,配合着医护力量的支援,不管是水灾,地震,还是其他自然灾害,基本上传染病冒个头就会被按住。
    然而,这个时代,没有,什么都没有……
    沈乐收敛了叹息,黯然前行。一座民宅,又一座民宅,一直走到有炊烟的那一座,才看到里面有个穿着青衫的年轻人,正在忙忙碌碌。
    他把长衫撩起来掖在腰带里,动作麻利地抽出木柴,塞进灶膛,把灶火捅得再大一些。揭开锅盖,从里面舀出一瓢开水,倒进旁边的小锅。又揭开药箱,抓了几把药材塞进小锅,移到另一眼灶上。
    很快,小锅咕嘟咕嘟,滚了起来,苦苦的药味随着蒸汽,没多久便弥漫了整个房间。
    “小先生……”
    房间角落里,一个虚弱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喊:
    “别忙了……没用的……这就是我的命……我老婆死了,娃也死了,也该轮到我了……”
    “别说这些!你有救的!”
    青衫年轻人头也不回。他倒出药汁,把药汁从大碗倒进小碗,又从小碗倒回大碗,反反复复好几次,再连碗浸在凉水里。
    直到药汁的温度勉强可以入口,才端到病人面前,扶他起来:
    “喝药!”
    “小先生……”
    “喝药!!!”
    男人挣扎不过,只得一口一口,喝下他灌的药汁。青衫年轻人收拾起药物,马不停蹄,又去了下一家。
    切脉,加减药方,熬药,喂药,一圈轮下来,又回到最初这一家。手指按在男子脉门上,凝神切脉,感受脉搏的跳动:
    “比之前好了一些……应该能好……但是……”
    但是什么,沈乐并不知道。他亦步亦趋,跟在青衫年轻人后面,看着他眉头紧皱,在油灯下不停写写画画。
    把厚厚一叠脉案翻出来,又是圈,又是点,又是划线,又是翻出医书,来回对照。
    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时而眉头舒展,时而又皱得更紧。
    沈乐跟在他身后,看得直想叹气:
    没有抗生素,没有补液,没有大范围的消杀,没有充足的开水供应,以人类对抗这种大灾后的瘟疫,太难了啊……
    青衫年轻人在小村里留了七天。七天下来,该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人,都挣扎回来了;
    挣扎不回来的,一个个也都死掉了。
    他背着空了一半的药箱,背着积累的厚厚一叠脉案,高一脚,低一脚,往县城里返回。
    县城里也经过了一场大疫,家家哀哭,户户挂白。然而医疗力量毕竟比村里好了许多,年轻人穿城而过的时候,已经看到一群壮丁,抬着三牲供品,浩浩荡荡前行:
    “药王菩萨保佑,咱们总算熬过来了!这次,可要给药王菩萨好好上香!”
    沈乐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明明是这些大夫深入疫区,冒着危险救人,结果被感谢的是药王菩萨……
    嗯,怎么说呢,比“上帝保佑”稍微好一点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