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滴汗很轻地落在岑康宁的脸上,而后又迅速地消失不见。
    喉结滚动。
    呼吸热烈。
    岑康宁现在终于可以不说谎,投出自己最真实的一票。与此同时,祁钊自然也可以。
    两个魔法师同时跨越出了第一步。
    将头顶上的魔法帽毫不留情摘掉。
    然而岑康宁躺在那张曾经让两人吵过架又和好的大床上,眼睛困倦疲乏地盯着天花板,此刻的心情就是两个字:
    后悔。
    除了后悔。
    还是后悔。
    —
    后悔之一,他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也跟祁钊一起胡闹。
    祁教授被人下了药。
    岑康宁又没有。
    虽然祁钊的力气很大,当时的情况非常紧急。但岑康宁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不点头,不愿意,祁钊绝无可能做到最后一步。
    但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也许就是被色鬼附身了吧。
    祁钊压过来的时候,岑康宁心跳急促,头脑发昏,全然忘记反抗。
    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很快让岑康宁想起那个戛然而止的梦境。
    梦里的祁钊要比现实这个温柔很多,毕竟是做梦,而且岑康宁其实也不太懂具体的细节。
    现实中的祁钊则多少有点儿破坏梦境中的唯美氛围。
    又因为两人都是第一次。
    一开始现场可以说相当惨烈。
    但谁都没说停,岑康宁没有,祁钊自然更没有。
    岑康宁甚至还抽空叫了个外卖计生用品。
    现在想起来也是不忍直视。
    他都有空叫那玩意了,为啥不给祁钊叫点儿药?
    后悔之二,为什么要选祁钊?
    其实成年人有欲望很正常,岑康宁有就更正常。但是,选择了朝夕相处的祁钊,岑康宁清醒后才意识到自己脑子多少有点儿问题。
    其他人也就算了。
    成年人的一夜贪欢,点到即止。
    岑康宁虽然一直不敢苟同这种生活方式,但真到这一天来临发生,发生也就发生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直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能解决。
    虽然昨晚的行为出格了点儿。
    但成年人的生活不就是这样?
    是的,经过昨晚,岑康宁现在也觉得自己有点儿成年人的样子了。
    但是,偏偏是祁钊。
    两人签订了合同。
    甚至还领了结婚证,是合法夫妻。
    每天不说抬头不见低头见,至少合同维系期间的每个夜晚,两人都要躺在一个房间里互相说晚安。
    而错误的选人造成的错误结果就是——
    岑康宁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发烧了,但他把自己整个人蒙在被窝里,一声都不敢吭。
    房间很黑。
    厚重的窗帘布阻隔了全部室外的光线。
    被窝里更黑。
    又黑又热。
    热到岑康宁几乎要呼吸不上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岑康宁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就这样溺毙在无边无际,潮湿闷热的柠檬海盐里。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忽然不由分说,用一个很冰冷的探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轻点一下。
    “滴——”
    测温仪发出提示音。
    沙哑中带着几分低沉的声音随即响起。
    “三十八度五,你发烧了。”
    岑康宁:“嗯……”
    其实,他知道。
    但可能是因为实在找不到什么颜面来面对祁钊,所以一直装作不知道。
    结果体温越来越高。
    岑康宁现在感觉在他的额头上打一颗鸡蛋。
    鸡蛋多半能熟。
    但岑康宁还是很倔强,依然把自己脑袋蒙在被子里,嗓音闷闷地说:“我也不想去医院。”
    祁钊于是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岑康宁感觉到很微乎其微的脚步声响起。一分钟后,祁钊带着一杯温水跟一颗退烧药回来。
    “喝药。”
    祁钊道。
    这种时候了岑康宁也不敢嘴硬,他是真怕自己耽误治疗烧成傻子。于是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飞速从被窝里钻出来,一口把药喝下去的同时,又最快速钻进被窝里。
    “好了,谢谢。”
    重新把头蒙在被窝里,岑康宁说。
    祁钊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
    他就一直沉默地看着被窝里那个明显冒出头的小鼓包,好像在看着什么最新科学研究发现,还得是诺奖级。
    但遗憾的是。
    饶是他是祁钊,也无法从眼前的景象中发现什么更多的细节。
    反复观察无果后,祁钊最终决定放弃。
    他沉默地离开,正如他沉默地走来。
    而被窝里的岑康宁事实上一直在紧张地等待着祁钊的下一步动向,神经崩地极紧,直到感觉到祁钊又一次离开,终于如释重负,把脑袋钻出来换气。
    嗯,然后就对上又拿了热毛巾过来的祁钊。
    岑康宁:“……”
    双目对视的瞬间。
    一股强烈的羞耻心猛然袭击了岑康宁。
    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羞耻,他的脸颊几乎红透了,整个人像刚从热水里泡过一样。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底气不足地开口。
    全然忘了,这本来就是属于祁钊的房间。
    祁钊倒还是老样子,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他抬抬手,展示手中的毛巾,说:“我在网上搜教程,说要多擦汗。”
    岑康宁说:“不用,我没汗。”
    其实汗多的要命。
    整个人已经变得湿漉漉,仿佛可以拧出水来。
    但此时此刻,比起面对祁钊,岑康宁认为,还是出点儿汗可以好些。
    祁钊又道:“那你要吃东西吗?”
    岑康宁还是想说不用。
    但祁钊这回竟然学会抢答。
    他说:“要的。”
    他于是把毛巾递给岑康宁的同时,低头拿出手机,开始叫外卖。
    祁钊不是不会做饭。
    但显然,祁钊做出来的饭完全不合岑康宁胃口。
    因此祁钊也查了教程,网上说,像岑康宁这种情况,最好喝一些清淡的粥类。
    此外,补充维生素和蛋白质很重要。
    于是祁钊又购入了一批新鲜水果,以及牛奶鸡蛋等物品。
    岑康宁眼睁睁地看他点外卖,心中那强烈的羞耻心终于在皮蛋瘦肉粥和虾饺皇的诱惑下降低不少。
    便在用毛巾擦汗的同时,顺嘴点单道:
    “再加一份奶黄流沙包吧?”
    祁钊的回答是,加了一份奶黄流沙包的同时,又再加一份蒸排骨,蒸凤爪。
    岑康宁脸颊涨红,小声地说:“多了。”
    祁钊没说话,只伸手问他要毛巾。
    “身体也要擦。”
    祁钊说。
    岑康宁摇摇头,这回真不是勉强了,而是实事求是:“感觉擦完有点发冷,我不想擦了。”
    祁钊这才作罢。
    他把这条反馈及时地写在了表格里,并要求岑康宁有什么不舒服及时通知自己。
    岑康宁已经习惯了他事事记录的习惯。
    故而没多问,一开始只是想,能有什么不舒服的?
    不就是发烧了吗?
    吃片儿退烧药就好了。
    反正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小时候还没退烧药吃,一个劲儿喝热水然后穿厚点儿闷被窝里烧也能退。
    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身体变矫情了。
    还是昨晚的情况实在太激烈。
    他吃过退烧药,躺在被窝里,感觉到身体温度逐渐下降的同时,身体另一处地方隐秘地疼痛起来。
    一开始也许是因为发烧所以感受不到。
    后来温度降了,疼痛感逐渐出现。
    起先还能忍受,渐渐地愈发难熬,岑康宁感觉自己要被疼死了。于是愈发后悔起来——
    谁让他作死选了祁钊。
    那么大玩意儿塞自己身体里。
    不疼才怪了。
    但岑康宁还是不敢吭声,尤其是这方面的疼痛,根本难以启齿。
    他想等祁钊走开,然后自己偷偷吃下一颗止痛药。可很快又想起——不对,刚刚吃下去的退烧药好像跟布洛芬起冲突。
    而且该死的。
    祁钊根本不会走开!
    岑康宁在被窝里一边疼地龇牙咧嘴一边想,这人到底怎么想的?昨晚那回事儿发生过以后,他都不会觉得尴尬吗?
    不会觉得最好让两人隔绝一下彼此冷静冷静比较好吗?
    好像还真不会。
    岑康宁又疼了一阵子后郁闷。
    呜呜,所以受苦受难的人只有他一个?
    他悲催地咬着嘴唇,反复承受着心理与身体上的双重煎熬,恨不得把嘴唇咬破的时候。
    祁钊拍了拍他。
    “外卖到了?”
    岑康宁身体猛然僵住,问。
    祁钊说:“没有。”
    岑康宁还是不肯出来,就说:“哦,那我再睡一会儿,外卖到了以后再叫我。”
    祁钊则看着面前不停乱动的小鼓包沉默不语。
    半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岑康宁,你很难受吗?”
    岑康宁说:“没有!”
    哪里难受了。
    他身体好得很呢。
    一点都不疼,一点都不烧,呵呵。
    半分钟后。
    他冒出半颗脑袋,眼泪汪汪:“有止痛药吗?”
    祁钊:“……哪里疼?”
    岑康宁:“哪里都疼。”
    尤其某处。
    快疼死他了。
    祁钊看到岑康宁苍白的脸色,于是迅速拿来止疼药。
    岑康宁看了眼后嘟哝说:“我止疼药跟退烧药一起吃,不会有问题吧?”
    “不会。”
    祁钊在这方面很专业,语速飞快道:“起冲突的是对乙氨基酚成分,刚刚我给你吃的退烧药里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