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从正院出来,小白圭昂着小脑袋,很好奇地问他儿时的事情。
    赵云惜一一说了。
    “你刚生出来时,给你穿衣服,整个人都恍惚了,软软小小一只,总是把手脚蜷起来,都塞不进衣服里,那个腿,巴掌长都没有,弯弯地缩起来,当时心里哇凉哇凉的,心想这腿短成这样,长大可怎么办。谁知道好乖乖,腿越来越长越来越直。”
    白圭:哇哦。
    “还有呢还有呢。”
    “你两个月的时候,薅着自己头发,哭得嗷嗷叫……”
    白圭:?
    “快十个月时,在床上爬着爬着,突然站起来走了两步,可厉害了。”
    白圭意犹未尽,有些失落道:“我都不记得了。”
    赵云惜俯身将他抱起,温柔道:“我们都不大记得幼儿时期的经历,大约是脑仁小?”
    白圭抱住娘亲的头,又摸摸自己的头,满脸疑惑。
    *
    这几日夫子无心授课,索性放了几天假,小白圭认真地收拾自己的书包,把能带的都带了,又找出两本书来,打算回家抄录。
    而林修然看着年幼啼哭的孩子,觉得心态都年轻几岁,他坐在书房里,思量许久,终于下了决心。
    他要开一个私塾。
    去年冬日,他便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自觉年迈腐朽,时日无多。如今春暖花开,万物蓬勃生长,他心里便梗了一口气。
    若心学式微,他便培养子弟学生。
    林修然眉眼凛然,垂眸逗弄着小儿,轻声道:“你睡吧,孩子自有奶娘照看。”
    甘玉竹摸摸肚子,摸摸崽,轻轻地嗯了一声。
    隔日。
    林家要办私塾,就需要一批教材和纸,还要新建学堂,就不能在书房里头了。
    这是内宅,闲人不可随意进出。
    新学生的纸倒是可以从张家买,他家纸张一般,新学生写字差,能用就行。
    这通过赵娘子就可以。
    建学堂的话,还用他们建宅的梓人,他还挺满意。
    夫子倒是需要仔细斟酌,但他好友众多,他回到书房,执笔写信。
    *
    赵云惜回家后,一时还有些无所事事,她坐在廊下,翘着脚,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吹着风。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小白圭奶里奶气的声音响起,他刚读过三字经,又来读千字文,小嘴巴不肯停。
    赵云惜听着听着,在躺椅上睡着了。
    那奶音是真的催眠。
    小白圭不时要看看娘亲,见她睡了,就回房间拿了绒毯出来,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又回去读自己的书。
    他自觉调小音量,读一会儿也觉得困了,就去钻到娘亲怀里,闻着熟悉的香味,闭上眼睛。
    两人睡得天昏地暗。
    直到赵云惜一翻身险些掉下去,这才恍惚一下睡醒了。
    她搂着怀里的圆墩墩,勾唇笑了笑,拍着他的屁股,轻轻哼着歌。
    “儿时凿壁偷了谁家的光,宿昔不梳,一苦十年寒窗~”
    小白圭睡地很沉,躺在她臂弯里,小脸上的软肉挤出来,粉嘟嘟的很可爱。
    她隔空亲了亲。
    自家崽,怎么看都喜欢。
    过了一会儿,白圭也醒了,窝在她怀里不肯动。
    “娘,我好想咬你。”
    “不行哦。”
    “哦。”
    小白圭满脸遗憾地磨了磨小米牙。
    赵云惜捏捏他小脸,起身,让他站好,看着天色不早,就去私塾接甜甜放学。
    私塾就是三间小平房,张家的十来个孩子,再有就是小树几个赵家孩子,还有赵掌柜家三个孩子,并零散亲友家的几个孩子。
    加起来也有二十多个,坐在小小的教室中,而夫子还是先前那个不肯教白圭的老者。
    她嘴角抽了抽。
    夫子瞧见她,面色一僵,也有些不大自在。
    “咳。”他清了清嗓子。
    赵云惜想想甜甜确实上进了,便客客气气道:“夫子,你辛苦了。”
    老者缓了缓神色,虽然面色僵硬,却还是收敛了脾气:“赵娘子客气了。”他现在吃着张家饭,自然不好再和她为难。
    甜甜笑嘻嘻地跟夫子告辞。
    老夫子看见她,唇角又是一抽,无语道:“好好背书!你那手字实在草率不堪,再有下回,要记板子了!”
    她极肯学,就是不大聪慧。
    甜甜乖乖点头。
    赵云惜想了想,两人吵过架,但现在教甜甜读书,那还是送点礼,彼此揭过这茬。
    既然要来往,就得有人先递台阶下。
    她认了。
    谁让甜甜、小树都在他手底下讨生活。
    赵云惜想着送他什么好,又想到他家里不富裕,米、面、肉、油反而是最实惠的。
    老夫子就在先前收拾出来的茅草屋住,带着他老母亲,虽然古板迂腐,但确实孝顺。
    赵云惜在心里劝自己,不对他有抵触情绪。
    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吵完架,再见了还得笑眯眯的寒暄。
    圆滑又世故。
    她改不掉。
    赵云惜拎着小筐子,先去菜园里割了一把韭菜,瞧着紫菜苔不错,又掐了一把,再掐些马兰头,整整一筐子,递给甜甜,笑着道:“去给你夫子送去。”
    甜甜应了一声,擓着小筐子就找去夫子家。
    片刻后背着空筐子回来,笑眯眯道:“夫子收啦。”
    筐里放着两个鸡蛋。
    赵云惜笑了笑,把鸡蛋拿出来,看来夫子还是个富贵不能淫的老头。
    她要择菜,白圭就过来和她一起择,小手很是利索。
    “你跟甜甜去玩。”
    “我跟娘玩。”
    小白圭面不改色地摘掉一个小青虫。
    赵云惜突然觉得他也很有存在的必要。两人把青菜择好,就开始愁中午吃什么。
    整日里肉啊蛋啊吃多了,现在也不觉得稀罕了,自然不馋。
    “那就吃青菜空空胃。”人就是这样,欲望满足以后,就会有淡淡的厌恶空虚。
    但是吃青菜,光是想想就记得没滋没味,她把青菜一放,左手牵着白圭,右手牵着甜甜,索性回娘家去。
    走到路上,恰逢李春荣回来,见她说要去娘家,就让他们坐着骡车去,免得自己走半天。
    “不用,我们顺便走着玩。”
    古代连时钟都没有,她的时间感慢慢也褪了,主要没什么值得赶时间的。若是以前上班时,不敢想花费半个小时用来散步,是个怎样的情形。
    她闲闲地发着呆。
    等到赵家,就见赵家更忙了,门前不时有人过来买鸡蛋糕、肉、炸排骨。
    赵云惜凑近看了看,惊讶道:“你们不累吗?”
    赵家也太吃苦耐劳了!
    先前卖猪肉,就已经十分勤勉,后来卖鸡蛋糕,更是全家上阵蒸鸡蛋糕,再后来就是炸排骨了。
    他家自然知道什么排骨最好。
    “好香啊。”果然还得是吃肉。
    刘氏正在炸排骨,见了她就笑,乐呵呵道:“云娘,你先和孩子等等,我给你们炸一锅吃。”
    赵云惜上前来帮着卖货,她发现古代爱生孩子却是有原因的,除了没有避孕措施以外,家里人多,做什么都方便。
    她家就她和李春容两个人,她原先还想过让张镇辞了差事,回来做生意,后来想想不可以。
    整个张家不受欺负,很难说不是因为张镇在王府当侍卫,直通天听,寻常人自然不会招惹。
    吉祥物也很重要。
    她和李春容两个人,卖卖香露、炸鸡,赚一笔钱就挺好了。
    但也会艳羡赵家的蒸蒸日上。
    想着等作坊建起来,卖卖香露也挺好。不过等不读书以后,她估摸着还会继续去摆摊。
    “云娘、龟龟、甜甜,给你们尝尝,刚炸的,可香了。”刘氏笑眯眯道。
    赵云惜尝了一口,冲她竖起大拇指,笑眯眯道:“娘真是太厉害了,做什么都能做到很好。”
    气血充足,生命力旺盛。
    并不一味地依靠别人,赵屠户那么强势的人,都压不住她半分,甚至极喜欢她。
    两人感情特别好。
    赵云惜叼着排骨,顺便帮她娘炸,笑着道:“来,我给你炸。”
    一旁的食客不乐意。
    “你娘炸得好吃,云娘你别乱来。”
    赵云惜看着她,笑眯眯道:“黄二婶,你还不放心我。”
    黄二婶满脸诚恳:“不放心,你小时候可皮了,我整天见你跟你娘顶嘴。”
    赵云惜:?
    没有吧。
    她记得她小时候虽然不爱读书,但是可乖了。
    “你记错了。”她满脸笃定。
    黄二婶看着她炸肉的动作,来不及反驳,连忙道:“云娘你快放下。”
    刘氏噗嗤一声笑了:“燕娘,你别怕,我这炸排骨还是她教我的,这姑娘长大了,成熟稳重许多,你放心就是。”
    黄二婶疑惑地瞅着她,小声嘀咕:“那是我的排骨。”
    “炸坏了不要钱,免费送你!”刘氏立马给闺女撑腰,也有些不高兴了。
    她吃得胖,生得高壮,这样板着脸确实唬人,黄二婶就不说话了。
    赵云惜将排骨捞出来沥油,笑眯眯道:“二婶你又没掏钱,怕啥?不满意扭头走,天经地义。”
    黄二婶眼前一亮:“有道理。”她摆手:“我不要了。”
    她直接去边上买生排骨。
    她已经看过怎么炸了,不就是排骨裹些面糊,简单。
    赵云惜觑了她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她又复炸排骨,这样酥皮会更酥脆,更好吃。
    后面排队的看着色泽金黄的排骨,有些犹豫道:“我能尝了再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