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龟龟长肉了。
    内里是棉质中衣,外面的毛衣毛裤裹着,兜出肥嘟嘟的屁股。白圭察觉到娘亲的笑意,害羞地缩进被窝。
    小孩软糯可爱。
    赵云惜笑着把衣裳整理好,等冷得很了,再拿出来穿。
    李春容帮着她收拾,摸着那精致的短袄,好奇地啧啧出声:“这摸着真舒服。”
    赵云惜挨着她坐下,笑眯眯道:“到时候文明考上举人,咱的体量再大些,就也给你做这样的长袄穿,外面再罩一层比甲,可暖和了。”
    李春容是信的,她先前说要给她买银饰,都买了。
    “等会儿去豆腐坊打一板豆腐,回来做腐乳,到时候早上也咸咸嘴。”她也跟着笑。
    只要儿媳待她好,她就是干劲十足。
    赵云惜就起身跟她一起走,出去走走也好,索性把白圭、甜甜一起带上。
    两人擓着箩筐,边说边笑往豆腐坊去,一路上遇见王秀兰,她连忙问:“春容嫂子,你咋不去摆摊了?生意多好啊?”
    时下冷了,村落里隐隐都是雾气。
    “云娘不让去,说早上大雾,咱天不亮就出门太危险了,等来年开春再去。”
    李春容乐滋滋说着,骄傲地挺直腰板。
    王秀兰放下手里的衣裳盆,满脸艳羡,她要是有这么听话懂事的儿媳就好了。
    “你那炸鸡多赚钱啊,不做可惜了,不成了咱晚点走,天亮了再去。”王秀兰还是觉得跟李春容一起比较有安全感。
    天亮了没好位置,只能在偏僻位置吃冷风,她才不情愿。
    “我家是儿媳做主,我都听她的。”李春容笑眯眯道。
    赵云惜客气一笑:“我娘辛苦一辈子,带大相公,还帮着我带白圭,现在我能干活了,不舍得叫我娘受苦。”
    话里话外就是不去了。
    王秀兰敢和李春容拉扯,不敢和赵云惜呛声,在读书人面前,她有一种敬畏感。
    她琢磨着,她也想找个这样的儿媳,那她也能穿金戴银有大房子。
    两人一路走到豆腐坊,那俊俏的小寡妇正在磨豆子,见两人来,连忙招呼:“要多少?”
    “一板。”
    “三十文钱。”
    甜甜从荷包里数出三十枚铜钱递给她。
    “做什么吃呀春容婶?”
    “做腐乳,你切小块。”
    两人一来一回地答着,把切成块的豆腐摆在箩筐了,赵云惜提了大份,把小份给李春容提着,正要走,就就小寡妇拦住了。
    “云娘,你见多识广,我想问问你,这小孩读书,要花费多少?八九岁去读,可迟了?”小寡妇眼巴巴地看着她。
    赵云惜闻言看向在院子里沉默寡言的小男孩,猜测就是他。
    “读书这事,也是丰俭由人,束脩是固定的,东台寺的私塾,一年差不多二两银,再就是出门见人的衣裳、书箱、吃食等,而买书……这就没数了,再就是去参加科考,秀才尚在江陵,找廪生做保花银子,其余的也看自己。至于再往上,你考了秀才,再想往上就容易了。”
    “初始读书阶段,一年大约五到十两银子也能过。”
    若是五两,那就是一件衣裳晚上洗了早上穿,笔墨纸砚都买最便宜的,有的苦头吃。
    见那小孩侧耳倾听,她笑了笑,又接着道。
    “在我们建朝初期,有一位宋太史公,他有文章就讲得是读书的事。”
    “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录毕,走送之,不敢稍逾约。”
    她高中读到宋濂的《送东阳马生序》,就觉得不可思议,浙江怎么会天大寒,砚冰坚,还想着不愧是文化人,文笔修饰就是好。
    现在中秋刚过,被冷风扑一脸,勤勤恳恳跟小松鼠一样准备冬藏。
    已经可以想象到传说中的‘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
    她又解释一番这段话的意思,反正穷苦有穷苦的读书法。
    小寡妇满脸惆怅地道了谢。
    等两人走远了些,李春容就小声嘀咕:“乖乖,你那一长串啥叽里咕噜听得我耳朵发晕,你读了书,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赵云惜腼腆一笑:“还是相公学问最深,最厉害,我也是想要靠近他一点点,才想着去读书的。”
    李春容提着豆腐,听着身边的软语温声,白圭牵着甜甜的手,晃晃悠悠地在她们前面走,刚离家门近一点,福米就汪汪汪地冲上来。
    那尾巴摇得跟风火轮一样。
    赵云惜拍拍它脑袋,一起往室内走去,鼻子湿漉漉,眼睛亮亮的小狗很难不喜欢。
    “先下水淖一下,再摆到箩筐里,让它自己长毛就行。”李春容交代。
    赵云惜不会做,就听话地在一旁烧火,看着婆母忙前忙后觉得很有意思。
    “冬日天冷,什么吃的都没有,能有一口腐乳就粥,都能吃一顿了。”
    李春容絮絮说着。
    两人聊着天,说着话,很快就把豆腐弄好了。
    “我们炸了萝卜缨、菘菜,做了腐乳,买了时令干菜,地里的菘菜、萝卜又种上了,让我想想还缺点什么。”
    李春容在脑海中巡视自己的仓库,以求没有遗漏。
    赵云惜觑着她的神色,过了会儿才道:“不做腌肉吗?”毕竟下雪封路,那可真是没东西吃。
    “那得再冷点,去你娘家买点好肉,到时候也有大车来卖鱼,再做腌肉腌鱼。”
    李春容笑眯眯道:“你还是更爱吃肉些。”
    “再做点腌菜,把辣菜多种点,迎冷的时候,正好能腌。”
    两人没事就絮絮叨叨地准备冬菜。
    这和现代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们那时候就不爱屯菜,想吃现买,也挺好的。
    “明天去江陵再买个汤婆子和脚笼,到时候抱着也舒服很多,再多买点炭,到时候你们不受冻。”
    李春容想着,别的应该就不用了。
    米、面、菜、肉、衣、住都折腾好了,再等等就行。
    赵云惜笑了笑,心想幸好她当时果断选择摆摊,要不然就惨了,毕竟看婆母如临大敌的样子,就知道冬天真的很难熬。
    两人立在门口,看着隔壁的大院子,赵云惜心里爽到不行:“一眼一个样,这么快就建这么高。”
    “快上瓦了。”李春容也忍不住笑。
    一看快盖好了,四人就忍不住天天看,看着看着,要上梁了。
    而此时,张镇、张文明也休沐回家。
    “我给你们买了鞭炮、糖果,你们再抓些铜钱,等明天上梁的时候用。”张鉞交代一声,就和沈况吃酒去了,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两人就成了忘年交。
    张镇看着他走,带着几人去看房子。
    雏形已经成了,就连火炕也砌好了,看着砖头床,还是有些不习惯。
    “这能暖和了?”他问。
    张文明摸了摸冰凉的砖石,也有些疑惑。
    赵云惜也不确定:“应该行吧……”
    不行还得敲了重新砌。
    这样不确定地回答,几人都有些方。
    但问题不大。
    几人在院里来回转,越看越喜欢,这样宽阔舒服的房子,想想都快乐。
    赵云惜指着院子里的袖珍版小房子,笑着道:“这一楼是福米住的,二楼是猫咪住的,它俩也有房子。”
    福米已经撒欢地跑进去了,来回窝着找角度。
    “还做了地平,有排水沟?”张镇诧异,看来真的用心了。
    小白圭撅着屁股看狗窝。
    几人转悠一圈,对自己的房间都很满意。
    赵云惜期待极了。
    “大伯说,木工师傅也把家具打好了,等房子盖好就能用。”
    “那快了,就是这几天的事。”
    “暖灶酒席等下次休沐再办。”张镇心里也热乎起来。
    几人又回了老院。
    “新的来了,旧的就怎么看都缺弦儿。”
    李春容感叹。
    她之前还很舍不得。
    现在:想搬。
    张镇看了一眼柴火,见没多少就去劈柴了,要在冬天来之前,攒够一冬要用的柴火。
    张文明就挑水去。
    白圭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爹。
    李春容烧火,赵云惜在做饭,想着天冷,就爱吃口热乎的,索性做炖菜。
    五花肉切成细丁,慢火细煸,把金灿灿的油脂都炒出来,吃得时候筋道又不腻。
    当肉丁卷曲焦黄时,香味便是最浓郁的时候,加入开水,把白菜、豆腐、放进去煮。
    瞧着不大够,又放入蘑菇、面鱼儿、豆皮等,咕嘟嘟地炖着。
    “再蒸点花卷吧,五花肉我还剩下一点,剁成肉泥做成肉馅儿花卷,撒点茱萸粉,吃起来香香辣辣。”
    赵云惜弄完花卷又勾芡,想着一点点浓白的汤汁,喝着也很舒服。
    白圭闻见香味,和甜甜一左一右坐在门槛上,福米贴着两人蹲在门外,不离不弃。
    赵云惜索性先给他俩盛一碗,免得眼巴巴看着,心疼人。
    白圭捧着小碗,呲着小米牙笑,面鱼儿白白嫩嫩在乳白的汤汁中,上面飘着一层油花,闻起来香气扑鼻。
    娘亲的味道!
    香。
    他和甜甜头对着头趴在椅子上,一边吹气一边吃,又烫又香。小半碗下去,鼻尖就沁出细汗来。
    “娘,好香呀。”白圭眸子亮晶晶的,举着自己的小木碗:“娘,尝尝。”
    赵云惜低头喝了一口,确实好喝。
    “不错,很香。”
    她满意了。
    “花卷也好了,尝尝。”赵云惜给两人一人一个,让他们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