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要天天开心,不开心的时候就给……

    璩逐泓皱眉, 对姜哥这个称呼有些不满:“姜南寻去南方亲戚家了,有个远方表姑去世了。他后天回来,到时候你就见到了。”
    贵千刚回来的时候,姜南寻和洛城来他家玩, 跟着他称呼贵千妹妹妹妹。
    原来是为了调侃璩逐泓三句话不离妹妹长、妹妹短, 后来也成了习惯。
    “好啊, 打游戏记得叫我。”璩贵千示意自己要往另一边走, 却没想到两个人都跟了上来。
    这是往马棚去的方向,洛城常来玩, 早就认识路了:“这么晚还去看卢比吗?”
    璩贵千:“昨天刚换了马蹄铁,怕卢比不适应,去看看。”
    璩逐泓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卫衣,抱臂哼了一声:“少给它喂零食, 真是要宠坏了。”
    这个人和卢比争风吃醋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璩贵千看他一眼, 余光瞥见洛城在璩逐泓身后,指着璩逐泓的帽子,笑着用嘴型示意她。
    幼稚鬼。
    她没忍住勾起唇角,被璩逐泓捕捉到了。
    夹在中间的璩逐泓狐疑:“笑什么?”
    “没什么,”璩贵千去挽他的手,“笑你可爱。”
    卢比果然没什么事情,眨着大眼睛生龙活虎地摇头摆尾。
    按年纪算也不是幼驹了, 还是没一点沉稳的样子, 就是被贵千惯坏了。璩逐泓摸着白云的鬃毛,嘱咐贵千:“你来看卢比的时候也摸摸他们, 抽空陪白云黑土跑一跑。”
    话里带着不舍。
    马棚有那么多师傅,是绝对亏待不了它们的。
    但璩贵千还是耐心地答允:“知道了。”
    手上的新鲜果子分着给三匹马吃了,卢比一个劲儿地伸长了脖子叫唤, 但为了给璩逐泓展示自己会对它们一视同仁,璩贵千忍住了没回头去看。
    等喂完了,她两手一摊:“放心了吧?”
    洛城倚在栏杆上,拿着根胡萝卜逗卢比玩儿,一会儿给它啃一口,一会儿又左支右摆,就是绕着它的头走。但就在他分神去看那边兄妹俩斗嘴的时候,卢比突地伸长脑袋,叼走了他手上的“逗马棒”。
    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神气十足,洛城伸在空中的手自然地摆下,摸了摸卢比顺滑的皮毛:“真聪明。”
    姜南寻来的那几天,山外青山别具一格地热闹。
    璩贵千不是每一次都参与他们的游戏,她也忙得很,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过打联机游戏却是少不了她。好像冥冥中的缘分,姜南寻当初送她的是游戏卡带,她的游戏技巧多数是他教的。他们俩搭档也是所向披靡,十次里能赢那两人七八次,到后来他们自己觉得没意思了,开始随机分队友。
    炎炎夏日,在空调下打游戏最舒坦,日头落了,几人也会去城里消遣。电玩城、保龄球馆、室内高尔夫,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有时也不只他们几个,叫上同学朋友,呼啦呼啦地一大群人。
    姜南寻的爸妈一听他在年级前几的家里小住,放心的不得了。洛城则是父母都迎来了久违的自由,没人管他。
    璩湘怡和傅谐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再三嘱咐了璩逐泓,要是会带上贵千,就得先筛一筛地方,不许他把什么乌七八糟的人和事带到她眼前来。
    出发去洛杉矶的日子近了。
    但家里人都没有分别的感觉,反倒更像是一次集体出行。
    璩逐泓送走了朋友,一个人回到房间。衣物和用品那些都有人会负责,只是他的私人物品还得自己来收拾。
    书房里用管的笔墨纸砚得带上,要是生疏了技艺爷爷会生气。碟片和胶卷只能挑挑拣拣,有些用不上的存在家里会更安心。用惯了的摄影器材总要带上,还有书本和材料……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窗子大敞着,风和夕阳一同吹入,离愁一下子有了颜色。
    “哥。”贵千在门口叫他。
    “嗯?”璩逐泓抬起脑袋,直起腰,招手示意她进来。
    璩逐泓的房间主色调是松灰和深蓝,墙面上贴着几张电影海报和照片,桌前摆放着金属原子模型和两个相框。
    地面上零零散散地铺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有的是要带走的,有的是整理的时候发现的,随手摆在一遍。
    璩贵千抬起腿,灵活地绕过了一个个障碍物,凑近他,坐在床尾。
    明明还没到分别的时候,看见他收拾东西,她心里就开始泛酸。
    哥哥真的要去上大学了。去一个挺远的地方。
    “怎么不说话?”璩逐泓的声音也不高,手上整理摄影书的动作没停。
    璩贵千穿着拖鞋的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大腿:“什么时候回来?”
    “圣诞假期呀。”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他把要带走的书堆在一遍,又去拿书桌上的相框。一张是全家福,一张是他们俩在芬兰的极光下照的合影。
    璩贵千的声音闷闷的:“洛杉矶和京市有十六个小时的时差。”
    “对。”璩逐泓停下动作,转头,狭长的眼对上三秒,温柔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他起身,去书桌上拿过一张手写的时差对照表:“喏。”
    京市的上午七点到下午两点,是洛杉矶的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一点。
    “早上起床可以给我打电话,一定会接到。在忙的话我会给你留言。你的中饭时间是我的晚饭时间,我们可以视频连线。”
    手指捏在道林纸上,璩贵千看着用荧光笔勾出的时间段,眼睛眨了眨,溢出晶莹的水汽。
    璩逐泓又蹲下,像两年前在医院病床前那样,仰望着她:“你先说,一周给我打几次电话?”
    “……才不打。”
    “诶呀,那完蛋了,”璩逐泓假装叹息,“我只好每周都飞回来,机票能帮我报销吗?大小姐?”
    璩贵千重重锤他一下。
    一家人到了洛杉矶,住的还是璩湘怡常年订的套房。
    璩湘怡让人给璩逐泓准备的不是市区大平层,也不是泳池别墅,而是学校旁边一处中产社区的小户型跃层,胜在治安环境和社区氛围,又安排了打理起居的保姆。
    “车你自己买,但不准换房子,我来洛杉矶出差的时候找不到你,你就直接跟我回国复读吧,”璩湘怡说得很直接,“丑话说在前面,我知道这里的大学生都什么德行,你又是艺术院校,被我发现你碰那些东西、跟别人学坏,就等着被扔到非洲去盯援助项目吧。”
    璩湘怡在这个家里的威严无可挑战。她放狠话的时候傅谐和璩贵千都不敢给璩逐泓求情,就只好给他甩爱莫能助的眼神,看他鞍前马后地给璩湘怡顺毛。
    一开始她还是在重审原则性问题,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少吃垃圾食品,给你找的阿姨会做中餐的,要是不喜欢就跟我说,再给你找厨子。也不许天天熬夜看片子剪片子,你爸没继承你爷爷的脱发基因,你不许折腾自己……”
    “嗯,好。”璩逐泓一句一句地听,一句一句地答。
    璩湘怡的嘱咐似乎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但她也就滔滔不绝了那么一次,往后在洛杉矶的日子,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都是成年人了,他心里有数”。
    傅谐就更坦诚一些。他年轻的时候辗转多个国家留学,去过很多知名的音乐院校交流。那时候他不像璩逐泓,有他们安排好了这些事情,从落地开始一切都是自己负责。
    他是知道的,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生活,会面对哪些困难。不只是生活上的。在一个远离家乡远离亲人朋友的地方,在一个完全不同的社会氛围和文化语境下,孤独是必然的,这些独自一人的时刻会让人快速成长。
    傅谐忙上忙下,恨不得在几天时间里把所有的国外生活经验指南一股脑说给他听。
    但时间毕竟是有限的。于是他也只好说服自己,没关系,总有他们在呢。
    大家的离愁别绪,缓缓地释放,到了机场送别的那一天,却是轻描淡写的。
    海关前,贵千最后抱了哥哥一下,拍拍他的背,言简意赅:“加油。”
    璩逐泓搂着她轻轻摇晃:“你要好好的。”
    “你也要好好的,”璩贵千轻声说,“要天天开心,不开心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
    傅谐的手搭在璩逐泓的肩上,紧紧攥了一下。璩湘怡嘴上说着“过两天我还得来洛杉矶,到时候见”,眼神却不舍得移开。
    飞机划破云层。
    璩逐泓并不是话多的人,可他离家之后,璩贵千还是感觉到,山外青山骤然冷清了许多。
    但她的日常很快又被忙碌填满了。
    九月,开学,初三。
    在升学考的压力下,从老师到同学,都被一股若有似无的紧迫感追着跑。
    让璩贵千感受最深的,却是新入学的初一学生们。
    晨跑结束后,回教室的路上,他们的队伍和初一初二擦肩而过。
    璩贵千看着那些穿着校服、眼里满是好奇和忐忑的小豆丁们,和身边的同学交流:“时间过得也太快了。”
    同学深有同感:“我们居然已经是这个校区最老的学生了,岁月啊。”
    升学考毕竟是第二年的事情,且璩贵千想好了直升本校高中部,因此并不十分焦虑,只是按部就班地学习。更紧迫的事却是马上到来的竞赛。
    暑假的最后一个月,竞赛班像上个寒假一样通知了大家假期补习。但那个时候她在洛杉矶,也不想为了这些事提前回来,所以远程要了试卷和资料,自己学习。
    好在开学之后重新做了几次测试,璩贵千自我感觉没有落下进度。
    她在这个竞赛班里并不算是顶尖的学生。曾经,许老师说过她有天分,大约放在所有学生里是还不错的,但在这一群人人都有几个进步之星、学习委员、数学课代表之类的头衔的好学生里,却又不是那么显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