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阮雾是和陈疆册一同下楼的。
    阮震海看到他俩黏黏糊糊的样子,皮笑肉不笑。
    阮震海:“起了啊。”
    阮雾笑着挽住阮父的胳膊:“爸爸,早上好。”
    阮震海瞪她一眼,用气音说道:“你觉得我的早上能好吗?”
    阮雾也用气音说:“对不起。”
    阮震海:“不接受。”
    阮雾:“那不道歉了。”
    说着,阮雾便松开了挽着他的手。
    急的反倒是阮父:“哎哎哎——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行吗?”
    阮雾露出得逞的笑来。
    阮父的车就停在酒店大门外。
    他问陈疆册:“你和我一块儿回家吗?”
    他用的是,回家。而不是,去他家。
    陈疆册弯唇道:“叔叔,我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开车过去。”
    阮父撇撇嘴,待上车后,和阮雾说:“幸好你没有说,你坐他的车走。”
    阮雾系安全带的手,卡哒一声将安全带扣上。
    她语气很平静:“我怕你揍他。”
    阮父面无表情:“我现在还是想揍他。”
    阮雾一脸要哭:“那我会掉眼泪的,爸爸,你也不想看到我为他掉眼泪的样子吧?”
    阮父一副比她哭的更快的表情:“爸爸和他掉进水里,你真的先救他、置爸爸的死活于不顾吗?”
    阮雾:“……”
    回家约莫半小时路程。
    阮父碎碎念了半小时,中心思想毫无意外是——你还没结婚,作为女孩子,你要矜持一点,不要大半夜跑出家门去看外面的野男人。
    阮雾敛眸,看似认真倾听长辈的谆谆教诲。
    实际上,车停在家门口,她打开车门,下车前说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就是:“那我以后都白天出去看我养在外面的野男人,谢谢爸爸,你提醒我了,对了,晚上我也不回来了,毕竟晚上开车不安全。”
    “……”阮父解安全带的手一顿,他坐在车里,透过后视镜,看到他的女儿下车后马不停蹄地往后面那辆车跑去。
    黑色宾利驾驶座下来的年轻男人,见她奔来,双手张开,迎接她的到来。
    外形出众的年轻男女,相拥在一起。
    那天的阳光很明媚,南方城市的树叶常青常绿,蓊郁的树叶在他们身上笼罩出生机勃勃的颜色。
    有一阵风吹过。
    阮震海看见了阮雾脸上的笑。
    寡淡的冬日,她的脸上有鲜明跳跃的色彩。
    阮震海心口的郁结,瞬间消散。
    行吧。
    至少她看上去,很喜欢他。
    很爱他。
    他还没见过他女儿有这么喜欢过谁。
    能当着亲爸的面,就这么迫不及待和那个男的抱起来。
    而且那个男的,看上去也很喜欢、很喜欢她。
    阮震海想起昨天,陈疆册和他面对面坐在客厅。
    他其实私底下有偷偷搜索过陈疆册的。银行董事长,听上去多风光无两的名号。其背后意味着的,是富可敌国的家境,更遑论,他那闪闪发光的履历。阮震海也和妻子讨论过,忧心忡忡过:“他条件这么好,真的会踏踏实实地跟咱们绵绵过一辈子吗?你说他会甘心吗?”
    对年轻人而言,三十岁是令人恐慌的年龄。
    而对父母辈而言,三十岁是风华正茂的年龄,人生的光鲜亮丽,是从三十岁开始的。
    陈疆册尚且年轻,以他的条件,身边不会缺乏女性,更不会缺乏优秀的女性。他真的甘愿和阮雾度过一生吗?他会甘心吗?不会变心吗?
    可是陈疆册低着头,万分诚恳真挚地说:“叔叔,我身边是有很多优秀的女性,阮雾也知道,但是我从没把她们和阮雾进行过比较。阮雾也不在意我身边的异性,您知道的,您的女儿,她不会在意和她无关的人和事。我和她一样,也不会在意和我没有关系的人。”
    “想来阮雾和您说过,我和她之前,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分开后的那些年,我一直都在留意她的生活,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甚至是未来,我只会喜欢阮雾。”
    阮震海不赞同:“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哪一对热恋期的情侣,不会说永远爱她/他这句话?”
    陈疆册:“但我以前,在遇见阮雾以前,从来不会和任何人许诺永远。”
    阮震海显然不信:“你们年轻人啊,喜欢说些甜言蜜语,这种话骗骗我家绵绵得了,骗我老头子?不行的。”
    陈疆册笑:“绵绵可不好骗。”
    阮震海一愣。
    他的女儿确实,挺难骗的。
    陈疆册说:“我其实,没有和阮雾说过以后的事,也没有和她保证过什么。”
    阮震海:“为什么?”
    陈疆册说:“因为我和她之间,从来都是她做主,我就是她的跟随者。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所以她要分手,他只能服从。
    她点头,他们才能重修旧好。
    总而言之一句话,陈疆册被阮雾治的服服帖帖的。
    阮震海嘟囔着:“你看着挺独当一面的,怎么面对女朋友,这么怂?”
    陈疆册没听清:“叔叔,您说什么?”
    阮震海笑:“没什么,挺好的,挺好的。”
    ——或许他真的甘心,和阮雾共度一生。
    或许不是甘心。
    是死心塌地。
    阮震海怡怡然叹了口气,或许他的女儿,也遇到了她的命中注定。
    有风吹过,阮震海眼里似进风沙,泛起潮湿。
    那道风也吹到了陈疆册和阮雾身边。
    陈疆册抱着阮雾,余光注意着不远处的阮父,他嘴上说着:“你爸在看。”实际,抱着她的手,没任何松开的意向。
    阮雾眨眼:“没事的,我妈在家,我爸不会揍你。”
    陈疆册笑:“你爸怕你妈吗?”
    阮雾点头。
    陈疆册似是而非道:“我也是。”
    阮雾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原来你也怕我妈啊。”
    “……”陈疆册被气笑,“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不知道哦。”
    “行,”陈疆册啧了声,“我怕你妈干什么?”
    “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怕我妈。”
    “我怕你。”陈疆册是真的怕了,就她这胡搅蛮缠的能力,他是真的说不过她,“我和你爸一样,惧内。”
    “俱什么内?搞得我好像很凶一样。”阮雾不满,伸手掐了下他的腰,“我爸爸才不是惧内,我爸爸是想在我妈面前树立温柔好男人的形象。”
    陈疆册挑眉:“我不也是温柔好男人吗?”
    阮雾瞪他:“你是浪荡二世祖。”
    陈疆册叹气:“你不能因为我长得花心,就觉得我是个花心的男人,我很专一的。”
    屋子里,传来阮母的声音:“绵绵——外面冷,快进屋。”
    而后是阮父的声音,声音很响,阴阳怪气的:“报团取暖,人可一点都不冷呢。”
    阮雾和陈疆册对视一笑。
    阮雾:“进去吗?”
    陈疆册说:“进去吧,外面冷。”
    陈疆册松开了怀抱,也松开了和阮雾牵着的手。
    只是阮雾的手里,突然多了样东西。很热,发烫。
    她低头一看,是个暖手宝。
    陈疆册瞥她一眼:“手怎么那么冰?拿着暖手。”
    阮雾默默地哦了声,两只手揉着巴掌大小的暖手宝,还是忍不住,问他:“你什么时候买的?”
    “早上,你还在睡觉的时候。”陈疆册神态放松,随性。
    南方家庭,鲜少安装地暖。
    尤其是,阮雾家还是二十年前买的别墅,那时连中央空调都不甚流行。南方的冬天,空气里沁着蚀骨的湿冷,即便艳阳高照,寒意也如同阳光般严丝合缝地入侵人的身体。
    立式空调开着,没有任何作用。
    阮雾双手捂着自发热的暖手宝,嘴角扬起的笑,有些止不住。
    她小声道:“以后家里要装地暖。”
    陈疆册顿了顿,神情微怔。
    突如其来的沉默,令阮雾抬眸看他:“怎么了?”
    陈疆册喉结滚动,低哑的嗓,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以后,家里要装地暖。”
    是他们的以后。
    是他们的家。
    他终于等到,她说他们的以后了。
    阮雾并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她只是微笑又微笑,笑得很满很满。
    -
    阮雾的亲戚属实很多,昨晚三桌,今天中午一桌,晚上还有一桌。
    阮雾每个亲戚的称号都叫的很顺口,她笑吟吟地挽着陈疆册的手,和亲戚们见面,落落大方地介绍:“这是我男朋友,陈疆册。”
    说实话,昨晚喝了太多酒,以至于陈疆册今天一整天,胃都处于极难受的状态。
    但他其实也做好了,今天再被灌酒的准备的。
    然而今天两顿家宴,陈疆册没有碰一滴酒,所有亲戚来和他敬酒,都是说:“喝饮料就行。”
    吃饭的间隙里,陈疆册问阮雾:“这是什么情况?”
    阮雾把手机递给他,手机屏幕里,显示的是聊天界面。
    聊天界面最上方,是群组的名称——《快乐一家人》。
    陈疆册哑然失笑。
    再往下看,入目的,是阮雾的发言。
    ——【求求你们了,今天别灌我男朋友酒了,昨晚舅舅们把他灌成那样,都要胃穿孔了,大家放过他吧。我好不容易找到个男朋友,不是让你们霍霍他的!】
    然后是众亲戚的话。
    【只许舅舅灌酒,不许表舅灌酒,我伤心了。】
    【绵绵啊,男朋友不是拿来疼的,是用来祸害的。】
    【怎么我家绵绵还是护夫狂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