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无可否认,在厕所里,有种刺激的背德感。
    身体沉浸忘乎所以的欢愉中,但神经时刻紧绷,提防着外面是否有人过来。
    这种紧张刺激的体验,会给人留下难忘的刺激感。
    这种事,是快乐的,但它是不对的,不正确的,不合理的。
    阮雾说到底,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无法接受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
    所以在陈疆册撕开塑料制品,取下来的时候。
    她颤抖的声线,很冷清也很冷静:“你要是敢在这里做,陈疆册,今天过后,我们两个不会有任何关系。”
    陈疆册垂眸紧盯着她,他前额潮湿,浸渍着眉眼愈发深邃。
    无声的对峙里,他败下阵来,把手里的东西扔进垃圾桶里。
    见状,阮雾伸手推开他的怀抱,却被他力度更大地抱在怀里。
    “别动。”他声音喑哑,“让我缓缓,等我缓好了,就放你出去。”
    异样感过于强烈,她全身细胞仿佛都集中在与他紧密相贴的那一处,温度滚烫,像是要烫坏她。
    阮雾突然地,莫名地,不可思议地,声音里夹着哭腔:“陈疆册,你有没有羞耻感的?”
    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人过来呢?
    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个人,是我爸爸呢?
    “没有啊。”陈疆册笑意散漫,他松开怀抱,躬身,与她平视。他眉骨轻抬,满面轻佻浮荡,“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我在你眼里,什么时候是个好人过?”
    “陈疆册。”阮雾深吸一口气。
    “阮雾。”陈疆册也学着她,叫对方的名字,语气真没比她的好多少,“想要我尊重你是吧?那你呢,你有给过我尊重吗?”
    回旋镖,还是飞回到她身上。
    陈疆册脸上浮起笑,笑得几分浪荡几分漫不经心,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哄她。
    “相亲好玩吗?阮雾,我以为你再怎么薄情冷血,也会把我当个备胎。”
    “我至少,得是个备胎吧。”
    其实是在哄他自己。
    她眼睫轻颤,视线一点一点地往下低。
    陈疆册就配合着她,一点一点地弯下腰,目光去找她的眼。
    他笑得绵柔而又清醒,“原来我对你而言,真的就是个炮友。”
    “阮雾,”陈疆册笑着,松开了她的怀抱,他手往门边伸去,“卡哒”的一声,门锁开了,他推开门,笑得很温柔很克制也很隐忍,“走吧,接着去相亲吧。”
    阮雾其实是有犹豫过的。
    比起犹豫,或许,心里的感情,是心疼。
    像是被水浸透的纸,揉成一团,无论怎么拧都拧不干。即便拧干了,也是皱巴巴的,无法恢复原状。
    可是摊开这张纸,她就会想起那片海浪在纸上留下的字迹。
    ——他们不是同片海域的鱼。
    “嗯。”她轻轻点头,“我走了。”
    说完,她居然真的头也不回就走了。
    陈疆册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慢慢地垂落,整个人都是无力的,手指骨节确实用力的青筋迸发,嶙峋凸起,皮肤泛白,失去血色。
    他气急反笑了。
    阮雾跌跌撞撞地出了洗手间,没看清眼前的路,差点儿被绊倒。
    定睛一看,是块指示标牌。
    ——“洗手间正在维修中,暂停使用,请使用其他洗手间。”
    她盯着这块银灰色的指示牌,若有所思。
    身后洗手间传来脚步声,她看向陈疆册:“这是你让人放的?”
    陈疆册眉宇间是隐而不发的怒气,他无奈地扯了抹笑,“不然呢我的公主,我没有现场直播的癖好。”
    鼻子又发酸了。
    和先前的酸涩感完全相反。
    原来他早就做好了防范。
    阮雾说不上多感动,只是方才的情绪一扫而光。
    她低声说:“你拉我进洗手间,就是为了和我在洗手间做吗?”
    陈疆册说:“是你先给我发消息的,你要是不发消息,我不会来找你。”
    阮雾问他:“为什么不找我?”
    他哼笑了声:“你都相亲了,我找你干什么?我有什么资格吗请问?”
    多礼貌,还用了“请问”这个词。
    其实一直以来,不占理的是阮雾,都是阮雾,只有阮雾。
    阮雾心底像是浸泡在柠檬汁里,满是酸涩,她喉咙发紧,好半晌,声音很轻很慢地说,“你家里不也给你安排了相亲吗?我觉得我做的没错啊,我做的都是你做过的事。”
    看见她相亲,陈疆册没有生气;被她骂没有羞耻心,陈疆册也没有生气。
    唯独听到她说,他也在相亲,陈疆册是真的被气到了。
    他轻嗤了声,眉眼直盯着她,刚准备说话的时候,走廊里,忽然响起一道女声。
    ——“绵绵怎么去洗手间去了这么久?我去找找她。”
    就在身后。
    阮母看见了她。
    “绵绵?”
    脚步声越来越近,愈发清晰。
    长走廊没有能藏的地方,阮雾如芒在背,她面上仍是镇定地,转过身,亲昵地喊:“妈妈,你怎么过来了?”
    阮母没怎么看她,她的视线都落在陈疆册身上。
    方才离得远,就看见他俩面对面站着,看样子,很熟络。远远看去,男人身高腿长,穿着西装,很有精英风范。
    走近了一看,温温雅雅,宽肩窄腰,最主要的是,脸比西装还精致。
    阮母的神情里有着克制的喜悦:“绵绵,他是……”
    “我在南城的合作伙伴。”阮雾没有任何犹豫,给陈疆册安了个不会让她母亲遐想的身份。
    果然,阮母嘴上说着她找外地人也没关系,在听见陈疆册不是本地人时,脸上的笑还是退了几分。
    阮母说:“这么巧,在这里遇见。要不请他过来一起吃饭吧?”
    阮雾瞥了陈疆册一眼:“他还有应酬,妈妈。”
    陈疆册也说:“伯母,我还有工作要忙,下次吧。”
    阮母遗憾道:“那下次来家里做客呀。”
    陈疆册挑眉,朝阮雾笑,笑得很是风流。
    阮雾哪里会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看,这可是你妈邀请我的。
    她翻了个白眼。
    洗手间外放了个维修的牌子,做戏得做全套,阮雾带她妈妈去了走廊另一个尽头的洗手间上厕所。
    上完厕所出来,阮雾咕哝:“妈妈,你刚才干嘛叫他来家里吃饭?”
    阮母说:“你不是说了吗,他是你的合作伙伴,那肯定得请他吃顿饭,谢谢他对你的照顾,谢谢他愿意和你合作。”
    “……”早知道换个身份了。
    “而且,妈妈就是客气一下,你看他穿的衣服就猜得到,他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孩子。南城那寸土寸金的大城市,遍地都是有钱人。他又是你的合作伙伴,估摸着就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大少爷,家里都有厨师,哪儿会瞧得上咱家的粗茶便饭?”
    阮雾其实挺想笑的,为她妈妈的这声客气,但她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她妈妈和他相处了几分钟,就能猜出来他家境不凡,怎么会纡尊降贵来她家吃饭呢?至于别的,更是异想天开了。
    -
    陈疆册回到包厢。
    “李叔。”
    他叫坐在主位的男人。
    被叫李叔的是陈疆册母亲的大学学弟,早年间在南城任职,后调任至这边。在南城工作那些年,他备受刘白的照顾。因此陈疆册一通电话,他便百忙中抽出时间过来。
    “你这趟厕所,上得有够久的。”他戏谑道。
    “正巧女朋友在这边吃饭,我过去看看她。”陈疆册说谎的时候也是一副轻描淡写的姿态。
    “哦?女朋友?你几时交的女朋友,带回家给你妈见过了没?”
    “还没,最近挺忙的,想等着这件事忙完再带回家。”
    “忙什么呢?”
    循循善诱,终于还是等到了这句话。
    陈疆册弯了弯唇:“我打算在这边开家分公司,最近看中块地皮,听说明年年初要进行拍卖,不知是真是假?”
    李叔愣了愣,无奈笑着:“我就知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
    陈疆册起身给他倒了杯酒。
    李叔晃着手里的酒杯,说:“开分公司,可以租写字楼,没必要大费周章地买地皮吧?”
    陈疆册笑:“租的到底是别人的地盘,我不太喜欢在别人的地盘做事。”
    “地皮是不贵,但是工程造价是一笔大开支,之后水电装修……算起来的钱,可不少。”
    “嗯,我知道。”陈疆册神情里没有半分炫耀之色,“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对我而言都不是难事。”
    沉默稍许。
    李叔晃着手里的酒杯,态度看似不明朗:“这块地闲置了很多年,拍卖确有其事,但是竞拍的公司许多,不包括本地、外地也有许多公司,看中了这块肥肉。”
    他浅酌一小口,转移话题:“土地竞拍这事儿,挺难挺复杂的,但你小子想做一件事,什么时候做不成过?”
    听到这话,陈疆册举起手里的酒杯,与他回碰了下。
    “那我就借你吉言了,李叔。”
    一杯酒下肚,李叔好奇:“南城发展不好吗,怎么突然要跑来这儿开分公司?”
    “女朋友是这里人。”陈疆册低眉顺眼地答。
    “为了女朋友,特意把公司搬到这儿?”李叔调侃着他,“好男友哦。”
    “哪儿是为了她,纯粹是为了我自己。”陈疆册唇角轻扬,坦然道,“她不是黏人的人,所以我得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