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沈玉娇看了眼窗外天色,估摸着已是巳正时分。
    昨日她还与他说,这两日就在府里好好看书备考,可他一从她院里离开,没多久就套了马车出门,之后便是一夜未归。
    虽然他派了下人回来报信,说是与友人在外宴饮,让她早些歇息,不必等他,但
    哇呜~怀中的孩子张开水嫩嫩的小嘴,似有些不大高兴。
    沈玉娇回过神,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不点,忙柔声哄道:怎么了?是肚子饿了么?
    孩子诞生已有五日,经过奶娘和婢女们的精心照料,小家伙再不似刚出生时那样孱弱,皮肤也由最初的皱巴巴、红通通变得光滑饱满、雪白娇嫩。眼睛也能睁开了,随了裴瑕,是一双很漂亮的长眼,眼皮褶皱浅浅交叠,眼瞳黑浓透亮,又似一汪清澈的溪水,盛满孩童不谙世事的单纯真切。
    乔嬷嬷说这孩子生着一双龙睛凤目,日后必然与他父亲一样,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
    沈玉娇却暗暗腹诽,孩子的聪颖可以随了裴瑕,性情还是算了吧。她还是希望她的孩儿能开朗活泼,多黏她一些,与她亲亲热热的,不必那么多礼数讲究。
    娘子,小郎君应该是尿了。一旁的乳娘讪讪道:让奴婢抱他下去换条尿布吧?
    沈玉微诧,再看怀里小脸涨得通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家伙,干笑两声:原来是尿裤子了,对不住呀,阿娘不知道。
    她抬手将孩子递给乳娘,见乳娘动作娴熟地拍着孩子的背,又抱着下去换衣,心底不觉升起一阵纠结。
    或许,她该试着亲自喂养孩子?
    从前带平安时,柳婶子就与她说过,亲自喂养的孩子带得更熟,她们的孩子都是自己喂的,没有人家用羊奶。
    后来许是见她逃荒而来,面黄肌瘦,身形单薄,一看就没东西可喂,便改了口:羊奶喂也一样,反正都是你亲自抱大,没甚区别。
    遥远的记忆渐渐回笼,沈玉娇低头看向身前。
    这半年锦衣玉食将养着,好似可以试试?
    娘子,郎君说明日便要下场,今日就在书房,不过来了。白蘋从外掀帘进来。
    沈玉娇讶异:他也不过来看看孩子?
    白蘋面色悻悻:郎君是那样说的。
    沈玉娇觉得奇怪。
    自打他们搬来长安,裴瑕便是再忙,都会来后院一趟,何况他这回一夜未归
    到底是什么友人,能让他陪上一整夜?
    若不是月子期间不能出门,沈玉娇定要抱着孩子去书房一探究竟。
    这日直到夜深人静,躺在床上,她还在琢磨这事。
    事没琢磨明白,却听得一阵放得很轻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沈玉娇眼睫轻动了动。
    待到那秋香色折枝海棠花的幔帐掀开一角,她也懒洋洋撑起半边身子:郎君,这么晚
    后半句戛然而止,沈玉娇睁大乌眸,满脸诧异:你的脸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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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火昏朦的光线下, 裴瑕脸色有一瞬僵凝。
    你还没睡?
    这都已近子时,往常她早已沉入梦乡。
    许是午觉睡得太久,入夜了也没多少睡意。沈玉娇随口答着, 一双清凌凌的眼始终落在裴瑕的脸上, 柳眉蹙起:郎君,你别躲, 让我看看这到底怎么弄的?
    哪怕帘外只留了一盏灯,光线并不明晰,但裴瑕左边脸的红肿太过突兀, 压根无法忽略。
    不慎摔了一跤。
    裴瑕偏过脸, 只留右脸给沈玉娇, 眉宇间也浮现一丝罕见的窘迫:没什么好看。时辰不早了,你早点歇息。
    他转身便要离开, 苍青色袍袖却被扯住。
    回眸看去, 只见妻子莹白的小脸微微仰起, 那双莹润乌眸在烛火下潋滟生辉:郎君, 你坐过来, 让我看看。
    裴瑕:
    虽是不愿,然触及她眸间的关怀,他薄唇抿了抿, 终是在床边坐下。
    沈玉娇将一边的幔帐挽上金钩,更多烛光洒进盈满馨香的昏暗帷帐里, 也让她更清楚地看到裴瑕脸上的伤。
    从眼下到嘴角那一片明显肿起,裴瑕肤色本就偏冷白, 如今积了淤青, 青紫深红,斑驳地晕开, 瞧着就骇人。
    怎摔得这样严重?
    沈玉娇眉头皱得更深,语气里也是掩不住的忧心:还好没伤到眼睛,你明日就要下场考试,若是伤到眼,如何看清考题,又如何提笔答卷?
    裴瑕没出声,只看着他的妻紧张地咬着唇,仅着牙白亵衣的娇小身躯朝他靠近,一只手撑着被褥,另一只手犹犹豫豫,似想碰他的脸,又小心翼翼不敢碰:是不是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