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当然了,拔出萝卜带出泥,王子腾吃空饷一事还牵扯出来好几个官员,也都一个没跑得掉,被处置得干干净净。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又开始暗流涌动。
    不是怕,而是期待。
    王子腾这一倒台,京营节度使不就空出来了?
    现下朝堂上最主要的两派——大皇子党与太子党,谁不想抢一抢?
    甚至就连身为国舅的佟家也在跃跃欲试呢。
    按照胤礽的预想,他估摸着能拿下京营节度使这个位子的十有八九得是个铁打的保皇党,却万万没想到,到头来上位的竟是塞楞额。
    ——老安亲王岳乐的第八子,也是实际上的长子,前头那七个兄长无不是幼年夭折。
    而如今袭爵的安郡王马尔浑,则是岳乐的第十五子。
    他比塞楞额小好几岁,却仅仅只是因为“嫡出”二字,就直接越过对方做了这个继承人。
    心里头究竟怨不怨,大抵也就只有塞楞额自个儿知晓了。
    更巧的是,马尔浑的生母也姓赫舍里。
    不是巧合同姓,不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而正儿八经就是索尼的女儿,也就是胤礽的生母、赫舍里皇后的姑姑。
    那么多可用的人不选,偏选了塞楞额出来接任京营节度使,究竟是为何?
    皇阿玛他……究竟在琢磨什么?
    胤礽彻底懵了。
    第80章
    “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
    胤礽缓缓抬起双眼望向眼前人。
    较之平日更显黝黑的眸子看起来阴沉沉的,如黑洞般深不见底,叫人看不清其中的真相,只莫名感到一阵压抑。
    “坐罢。”胤礽轻轻一叹,语气颇为复杂地说道:“回回有点什么事儿,索相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就赶到孤的身边,尽心尽力为孤排指点迷津排忧解难。
    这世上,大抵也就只有索相才是真正将孤放在了心里头一位吧。”
    即便其中掺杂着利益又如何?
    人与人之间,是好是坏从来也没有平白无故一说。
    追随在他这个大清储君身后的人多如牛毛,却也只有索额图始终将他放在第一位,急他所急、忧他所忧,自幼皆是这般。
    索额图的目光微微闪烁,并未趁势追击,反倒语气诚恳地说道:“殿下切莫如此灰心丧气,皇上他……众多阿哥里头,皇上向来最疼爱殿下,这一点确也毋庸置疑。”
    谁知这话却精准地点燃了胤礽压抑在心头的委屈愤怒。
    “哪怕他选一个死忠保皇党、中立党,孤也都绝无任何异议,偏偏怎么就选中了塞楞额?这人与马尔浑之间的恩怨,同胤禔与孤之间何其相似?果真就是巧合不成?果真就无其他用心不成?
    谁信?这话说出去谁信!糊弄鬼都不带这样的!
    他这摆明就是在给胤禔送助力,是企图制衡孤!无论是势力上还是声望上!”
    下位者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揣测上位者的心思,这也就注定了上位者平日的一言一行都要三思而后行,否则一个大意可能就会引起天大的误会,从而招来局势变动甚至朝堂震荡。
    要说康熙是无心之举?骗骗三岁小孩子都骗不过去。
    一个精明且成熟的帝王,无论如何都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就是明摆着冲他来的,又或者更准确点来说,是冲储君来的。
    “皇上到底不是普通人,既是一个阿玛,更是一位帝王。”索额图重重叹了口气,满眼心疼地看了他一眼,“倘若殿下一直是那个坐在皇上膝上牙牙学语的稚儿,那皇上必定会毫无保留地疼宠您保护您,可惜……”
    “可惜孤长大了。”
    “此为其一,另外恐怕殿下也是被奴才给连累了。
    上回牵扯进两淮盐业的案子里头,皇上虽看在殿下的面子上到底也不曾责罚奴才,但想必还是记在了心里,未必没有敲打殿下的意思。”
    闻言,胤礽不禁愣了一下,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上回孤一心坚持保下你可能叫皇阿玛生疑了?这是觉得孤的心大了?”
    索额图低头沉默不语。
    胤礽却是气笑了。
    他要保索额图,一则因为信任依赖,因为感情使然,二则也的确是因为这个人对他来说对整个太子党来说太过举足轻重。
    但,长生天在上,他可从来没有妄图以此对抗皇权、对抗皇父的心思!
    旁边的皇长子党虎视眈眈,底下的弟弟又一个接一个见风就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个太子早晚逃不过一个腹背受敌。
    不抓紧发展势力,不死死护住自己的拥趸,只擎等着旁人来生吞了他不成?
    皇阿玛怎么就不明白,他仅仅只是想要尽力自保而已。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顷刻侵袭而来,在心底漫延、肆虐,堵得他阵阵晕眩,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与此同时,一缕迷茫无助也悄然爬上了心头。
    身为皇阿玛最得意最骄傲的儿子,身为大清储君,他一向处处严格要求自己,从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怕一不小心就会叫朝臣失望,叫百姓失望,叫皇阿玛失望。
    他是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太子,他不能不优秀。
    可如今看来,事实却又仿佛并不是这般简单。
    不优秀,他就是德不配位,皇阿玛也会失望会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