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净思这会儿也就知道容温来找他家公子是为何了,想来是与他家公子辞行的,往日里他巴不得表姑娘来找公子,今儿却有些不情不愿的说了句:“不忙,表姑娘进去吧。”
    容温应了声,走进了顾慕的书房。
    这会儿,顾慕正坐在书案前,手中翻看着书卷,容温上前唤了声:“二表哥。”她说完,顾慕抬眸看着她,示意她坐。
    容温先是往他左肩处看了眼,随后坐在他对面,问他:“二表哥的伤可好些了?”她话落,净思从屋外提了一壶秋梨水走进来,这是他猜到了容温会来找他家公子特意让人提前给煲上的,他走上前对容温说着:“天气冷又干,表姑娘用些秋梨水。”
    容温对他应了声,净思将秋梨水添好,正欲走出去,听得他家公子回容温的话:“好些了,不必担心。”
    净思在心中暗叹,主子这会儿倒是实诚,直接跟表姑娘说伤还没好,而且越来越重了,没准表姑娘就不走了呢?
    而且,他家公子的伤今儿还没上药,公子难道就不会开口说让表姑娘帮他上药?净思有些犯愁,可他又能怎样,还是默默的走了出去。
    书房内静了会儿。
    容温又与他道:“我适才去见过祖母了,与她说过了,趁着离年关还有两月,明儿就出发去丹水州。”
    顾慕只看着她,不言语。
    容温怕她说的不清楚,又道:“不回来了,日后会在临安生活。”她话落,从袖袋里取出了两只拇指大小的白玉瓶放在顾慕书案上:“谢二表哥帮我还了温氏一族的清白,”她将白玉瓶往顾慕跟前推了推:“这是我早几日闲来无事做的薄荷油,二表哥日夜处理公务最是伤眼,若累了可以涂抹在眼周,能缓解疲劳。”
    这两瓶薄荷油是早些日子顾慕在马车里跟她要‘在意’时,她让人给他送了汤后,又给他做了两瓶护眼的薄荷油。
    只是一直未拿给他,如今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谢礼吧。
    他说他为温家平反是他作为一朝中书令该做的事,也说是他作为她的兄长该为她做的事,她便违心的信他。
    不过,他如今对她不再有执念,愿意让她走,又帮了她,她总归是要谢谢他的。容温说完这些,又从袖袋里取出了一张折叠着的地契。
    她在手中折开,随后又放在书案上往顾慕跟前推了推:“这是城外与傅瞻的庄子紧邻的那处庄子的地契,当初二表哥帮我和傅瞻要了分成,日后我不在上京城,这处庄子就给二表哥吧。”
    她总觉得,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亏欠,便总会冥冥之中有些牵扯在,顾慕对她没了强制,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婚书烧毁那一刻,变为平等。
    而他帮了她,她给不了他别的,给他些利益也好。
    顾慕垂眸看着她推过来的一样又一样,似是视而不见,只问她:“想好了?”他嗓音平和,容温听不出他的情绪。
    她之所以先去了老夫人那里再来找他,是怕她与顾慕说她要走,顾慕会反悔。一旦祖母先知晓了此事,顾慕就不能反悔了。
    不过,他那日既然当着她的面烧毁了婚书,就不会反悔的吧。
    容温抬眸看着他:“想好了。”她话落,顾慕又问她:“已入冬季,路上或许会不安全,可要我派些人送你去丹水。”
    容温:“不用了,祖母说她会挑选些会武的家仆送我,想来路上不会有事的。”容温说到这里,才听出顾慕的言外之意。
    她又与他道:“我一人回丹水随后去临安,宁堔他不与我一起,”她顿了顿:“他如今已在兵部任职,我要离开的事并未告诉他。”
    顾慕闻言不置可否。
    书房内又安静了会儿。
    容温的目光盯着铜兽炉里的袅袅青烟瞧。
    随后,她觉得与顾慕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就站起身,与他道:“夜色深了,我先回净音院了,二表哥也早些歇着。”
    她转身欲走,顾慕在身后唤住她:“阿梵。”他坐在书案前,眸光暗沉,立于书案上的手青筋凸显,嗓音里却依旧不显情绪:“入夏时教了你骑射,当时便说过,待到冬日带你去城外园林狩猎,听傅瞻说,五日后便有一场冬狩,那里常有野鹿出没,可以打来送给你。”
    他平和的说着,似是一件极为寻常的事。
    容温背对着他,脚下步子没动,也没回他的话。
    顾慕又道:“之前在三藏苑时,你说别苑里太空旷,我已命人重新修缮了一番,待来年夏日你若去避暑,会喜欢的。”他嗓音依旧平稳,似是在阐述一件与他与容温都无关的事。
    容温既决定了要离开,便不想听他说这些,她抬步要走,顾慕的嗓音又从身后传来:“你若还没想好,婚期还可以再延,亦或是你觉得总是延后太过麻烦,成婚后你我也可先分院而居,我不碰你。”
    容温大步走出了书房。
    顾慕神色沉重,眸光深邃,隔着窗牖看着那道俏丽的身影一步又一步的走出空无院,他起身站在窗边。
    眸光直直的盯着容温身影消失不见的地方。
    一刻钟后,净思走进书房,本是想进来看看他家公子的,却是惊了一下,他家公子左肩上的衣衫褪下,眼眸甚至都不去看已经结了薄痂的伤口。
    指腹在那伤口上一下又一下的将薄痂揭下,鲜红的血液顺着肩侧往下流,垂落在腰间的衣衫已然成了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