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罪的开端

    这是罪的开端,两个世界的分水岭。
    看命运笑得多么猖狂,为它将要毁掉被精心守护的天使——那个被认为无忧无虑的、纯白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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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声唱,轻声吟唱,应和着风声,雨声,和‘噗通噗通’的落水声......”
    耳边环绕令人怀念的歌谣。是谁在唱?又或者,是谁在播放?已许久许久不曾听人唱起这首歌了,在遥远得如同渐渐消散的波纹一般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人,无数次用它哄她入睡。
    歌声没有停,迭加了另一层声音。转过头去,电视里正播放新闻,飞机失事,航班号,掉落的遥控器,以及母亲崩溃的哭嚎。
    她默然地看着这一切,内心未有一丝波动,像看到所有与己无关的新闻那样。她觉得自己应该安慰母亲,应该抱住她一起哭泣,因为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这么做。于是她伸出手,投入母亲的怀里,然后哭了。
    歌声依旧,她听见“噗通噗通”的落水声。周围一片漆黑,但她看见粼粼涟漪,一圈一圈漾开,她在涟漪中心上方,如无根之花浮荡。视线起起伏伏,撞上一道目光。目光的主人暗影浮动,无法辨识,唯有那道目光,紧紧相随,像寻得猎物的狮子,一刻也不放松。
    她即刻奔跑,如同受惊的蹬羚。尽管不曾在野外求生,她的本能依然跳起来狠敲一记头,告诫着如果不逃离这道目光,将面临难以预料的危险。
    她跑啊跑啊,不知疲倦,无暇他顾。
    跑啊跑啊,一直跑一直跑,永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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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境如回忆走马灯,现实则仿若梦境。
    沧沐瞪着完全陌生的环境,简直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浅灰和浅绿为主色调的墙面,配上花瓣状的白色吊灯;浅绿色基底的床单和被褥,点缀了星星点点的淡黄色小花;白漆的衣柜和梳妆台,还有白漆的窗框。
    不是家里的风格。
    小心翼翼地左右瞄一眼,没发现其他人,她才慢慢坐起来。她动作极轻,生怕惊动了想象中的某个人,因为指不定紧闭的门外就站着谁,正全神贯注留意屋内的动静。
    环顾房间一周,沧沐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恐慌。
    别说家了,这里甚至不是燕代国的风格。没有哪个燕代国的家庭会把铃兰摆在床头柜上,因为这是献给逝者的花。
    以铃兰为尊贵吉祥之花的国家,印象中只有桑切兰。但是怎么可能呢,她根本没有把国际通行卡带在身上,就算遭绑架,也不可能被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去另一个国家。
    惊惶之下,沧沐开始搜寻记忆。
    毕业典礼上她发现毕业证书写错了名字,去学校办公室修改,因此花了些时间,只得孤身一人赶往聚餐的饭馆。出了校门,见门口正好停着一辆出租车,便上了这辆车。后来她感到累,不知不觉在车上睡着了,再醒来就躺在了这里。
    眼下情况,除了绑架,她想不出其他解释,只不过,她不明白绑架的原因。
    沧沐的父亲沧晏,曾是燕代国最“臭名昭着”的黑手党——谷沣家族的首领,但为了保护家人,他从未将家庭成员暴露于公众视线。
    四年前沧晏因飞机失事意外身故,新上任的家族首领崔伦狄与各家族建立起更为良好的关系,就连产生过严重过节的卡蒂奇家族也与之相处甚欢,两家一笑泯恩仇。
    如果是敌对家族发起针对前首领的复仇行动,不仅时机上显得怪异,也捞不着什么好处。
    既然不大可能是寻仇,那么是为财?沧沐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尽管尚未接触到任何人,但是单从房中的布置不难看出这家主人绝非等闲之辈。
    拿沧沐家来说,父亲留下的遗产再如何能保障她和母亲的优渥生活,也没法像在这间房里一样大量摆放来自伊塔国的名贵家具,使用来自维窝国的手工窗帘和地毯以及来自萨尔拉国的精致灯具。
    如此优越的人家,有什么理由觊觎她家的钱财呢?
    那......是为色?
    沧沐轻轻拍了自己一巴掌。要真为色,就地解决扔大街上不就行了,犯得着这么麻烦?
    想不通。
    带着满腹疑问,沧沐轻手轻脚地下床,踮着脚悄悄去到窗边,探出一点点往外看。
    窗外一片萧瑟,盖满皑皑白雪。视线往回收一点,是大理石作柱黑漆杆为栏的围墙,围墙范围内应是这家人的院子。院中清扫出几条小道,道边每隔一段距离交错站着人,他们头戴小巧的黑色圆帽,身着藏青色正装,脚穿深棕色皮靴,手背在后,腰身挺得笔直,腰间配了匕首和——
    手枪!
    沧沐倏地蹲下,第一个被她排除的选项又冒了出来。
    这家的主人不是普通的富人,是黑手党!还是势力过大连官方都无可奈何的黑手党,只有他们才可能如此堂而皇之地配备持枪警卫。
    所以,真是来寻仇的?那母亲,母亲呢?难道也被他们带过来了?
    沧沐心中发怵,她爬离窗边,来到房门前,刚要开门又犹豫了。
    门外一定有人蹲守,如果被家主知道她已经醒来,就没有逃跑的机会了。可是一直装睡,同样逃不出去。
    沧沐退回床上重新躺下。
    先捱到晚上,再想办法。
    几乎在她闭眼的同时,门开了。沧沐来不及以舒展的姿势装睡,只得绷着身体,希望不要被看穿。
    来人径直朝她而来,步履稳重,踏在地毯上又显得轻盈。气息越来越近,沧沐闻到了淡雅的香水味。
    这个气味,她有印象,但不那么熟悉。谷沣家族内部没有人惯用这种香水,或许只是在街上和陌生人擦肩而过时闻到过。
    多亏香水,她已确定来者是个男人。
    听动静,那人没有后续动作,只是站在停留的地方。沧沐希望他快些离开,好让她放松身体,睡得舒服一些。可他跟较劲似地一动不动,无形的眼光仿佛剜开她的胸膛,直达那颗紧张跳动的心。
    终于,他说话了。
    “别装了,我看你醒了特地过来的。”
    这道声音如冰封的湖面一般毫无起伏,清冷肃杀。然而,沧沐的关注点在他那口口音难掩的亚特兰语上。
    亚特兰语,是使用范围最广的语言,几乎每个生活在一国首都和开放程度较高的城市的人都会说一些亚特兰语。自然,不可避免地带有各具特色的口音。
    因此。
    沧沐顺从地睁开眼,认命地坐了起来。
    她真的被带到了桑切兰,世界上最北的国家。眼前这个人,极有可能来自曾于父亲在位时与谷沣家族反目成仇的桑切兰最有影响力的黑手党家族。
    卡蒂奇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