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老狐狸尚可喜

    耿仲明当年收留逃人除了对这些被强行圈为八旗奴隶的汉人有一点同情外,主要是为了扩充实力。
    未想此事被人告发,多尔衮密令时任浙江总督的张存仁逼杀了耿仲明。
    事发时耿继茂并不在军中,而是在燕京为质。
    因此,不是耿继茂不想为父报仇,是他根本没有能力这么做。
    甚至他都不能接收父亲的“遗产”——靖南王爵位和藩下万余将士。
    耿仲明死后,多尔衮以耿仲明非“令终”为由,不予则祭,也不准耿继茂袭爵,直到多尔衮死后耿继茂方才承袭了靖南王爵。
    此时大江南北除西南地区外基本被清军占领,杀父之仇是不共戴天,但藩下本兵连同新兵在内不过万余人的耿继茂又哪敢起兵为父报仇,何况主谋多尔衮已死,他总不能起兵找为他主持公道的顺治报仇吧。
    再者,耿继茂任靖南王后清廷便一直限制其行动,从来不让他单独领军,每次出征都是和尚可喜一起。
    表面上是清廷让尚可喜“照顾”耿继茂这个晚辈,实际却是让尚可喜监视耿继茂。
    若耿继茂敢有异心,对清廷忠心耿耿的尚可喜就是对付大侄子的一把尖刀。
    直到移镇福建后,耿继茂才算摆脱了尚可喜的监视,也终于有了他靖南藩的落脚之地,为此在福建这几年大展拳脚,不遗余力对付郑家,除希望能让福建成为他耿家永镇世袭之地,未必不是存了“高筑墙、广积粮”的心思。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一旦清廷稳固统治后必然削藩。
    想要将来有抗衡清廷的资本,耿继茂就必须解决与郑家的军事冲突,故而一直都在推动同郑家的谈判。
    当做父亲的将当年的无奈和这些年的苦闷以及谋划一一说出后,做儿子的耿精忠沉默了。
    他理解父亲的难度,因为他也有在燕京当人质的经历。
    明白人一旦失去自由,很多事就不由自己。
    在想父亲这些年为耿家所做的一切,耿精忠原本愤怒扭曲的面庞一点点恢复变得平静下来,看着已经生出白发的父亲不由也是心疼,沉思片刻后问道:“既然爷爷与云南那位有过密约,若那位真的起兵,爹是否履行爷爷同那位的约定?”
    “你祖父的仇,爹时刻未忘。”
    望着越来越成熟的儿子,耿继茂也给交了底,“只要吴三桂起兵,你马上带兵把李率泰控制住,为父再派人与郑经议盟,两家合力北上攻取浙江,拿下南京城,从此与他满清誓不两立!”
    广州。
    湖广战事反复,康亲王杰书兵败荆州的消息隔了十天才传到城中的平南王府。
    得知此事的平南王尚可喜忙叫来亲信谋士金光商议。
    这个金光早年参加明朝会考名落孙山,后去山东登州访友遇上奉旨平乱的尚可喜。尚可喜见金光气度不凡、满腹经纶,便重金请金光在帐中参赞军事。
    但金光不肯随尚可喜降清,几次潜逃都被抓了回来,尚可喜却都没有杀他,总是以礼相待,终是感动了金光,遂跟随尚可喜开始戎马生涯。
    尚可喜随多尔衮入山海关后破李自成,进北京、定山东、克山西、陕西,直下湖北、江西,大小屠城数座,为清廷平定明朝立下汗马功劳,其中金光出谋划策之功不可没。
    现金光为平南藩下仅次于尚可喜的第一人,也是尚可喜最信重的谋士,二人之间感情极深,每遇大事都是第一时间叫来金光商议,也都以金光意见为准。
    金光过来后也叫康亲王兵败荆州的消息惊住,继而眉头深锁道:“王爷,康亲王这一败恐天下又要进入多事之秋,说不定会有急变陡生。”
    尚可喜听后不由点头,知金光所言急变有二。
    一恐明朝死灰复燃;
    二恐云南那位趁机起兵。
    若云南那位起兵,朝廷那边恐怕也会疑他。
    虽说他尚可喜对大清忠心耿耿,但毕竟是汉人三藩。
    当下问计于金光道:“公绚以为我当如何做,朝廷才不疑我?”
    金光不假思索:“王爷当立即上书请求北归。”
    “北归?”
    尚可喜眉头轻皱,一时拿不定主意。
    实际最早提出北归的是没于桂林的定南王孔有德,其于顺治九年上书燕京提出北返辽东养老。
    次年,尚可喜也以痰疾不时发作为由,疏请解兵回京调养。之后又于顺治十二年再次提出北归,请求朝廷将他安置在山东兖州故明鲁王原封地,或在辽东旧地筑居安插。
    顺治同意了孔有德和尚可喜的北归请求,但不同意这两位汉藩马上引退,欲等天下太平时一并议。
    未想孔有德不久就死于明晋王李定国手。
    “王爷惟有此时提出北归,朝廷才不疑王爷存贰心,若真有急变发生,王爷也能全身而退。”
    作为尚可喜多年至交,金光觉得不管是明朝东山再起,还是吴三桂起兵造反,只要平南王及时北归离开广东,就能得到善终。
    否则,一定会被卷入这场大变之中。
    思虑再三,尚可喜同意上书请求北归,但却说道:“朝廷一时恐不会让我马上北返,我年事又高,这几年一直体弱多病,若有紧急事变发生怕不足以应付。”
    金光道:“王爷的意思是?”
    尚可喜坦言道:“我意向朝廷上折子恩请之信回藩,有靖南世子回藩例在,朝廷应该不会不准之信十九岁时留在燕京,与我这个当爹的十几年未见,也是时候让他回来了。”
    未想金光听后却是反对道:“世子刚而多虚,勇而寡仁,今国事反复,恐有大变生,若以世子嗣位,以其性格必不利于国家。下官请王爷废他,立二公子之孝为世子。”
    金光又指之信染上酗酒恶习,常常凌虐派在燕京的藩下人员,如此暴虐之人实是不合适承袭王爵。倒是二公子之孝为人律已端慎,驭下宽厚,怎么看也比他大哥更适当承袭王爵。
    “这?”
    尚可喜是知道他那在燕京大儿子有酗酒恶习的,对此也是有些厌恶,但要因这原因就废了大儿子,也是有些难以下定决心。
    “王爷,世子的性子暴躁,真要当了王,我敢断定必给尚家带来横祸!”
    在金光劝说下,尚可喜终是动摇,当下由金光替其拟奏说自太宗皇帝时袭职之子就不论年长,只选才能。
    “臣察众子中惟次子都统尚之孝,律己端慎,驭下宽厚,可继臣职,至于军机战守缓急事宜,臣虽衰老,不能驰驱,然一日尚存,当尽一日之心,指挥调度,断不至有误封疆也。”
    奏折拟好后立即派人八百里加急发往燕京,一点也未耽搁。